既不榮譽也非博士的「榮譽博士」

二戰期間，一位德國人到瑞士旅行，在火車上遇到一位身穿軍服，胸前掛滿勳章的瑞士人，德國人好奇問瑞士人現任何職。瑞士人自我介紹是瑞士的海軍司令。德國人疑惑問：「貴國無領海，無艦隊，何來海軍司令？」海軍司令笑笑反問：「貴國（指納粹德國）無法無天，怎麼也有司法部長？」

日前中國國民黨主席吳伯雄到中國接受南京大學頒贈「榮譽法學博士」，他雖洋洋得意，我卻想問：一個缺乏民主法治的國家，何來法學博士？又何榮譽之有？

本來對於一個不在乎自家伯父遭國民黨殺害而還能當國民黨高官的人（詳參拙文〈伯公的為官妙法〉），我已不想再多說他。然而由於吳伯雄在中國接受榮譽博士時所說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恐怕會「教壞囝仔大小」，非駁斥不可。

我把吳伯雄的話，整理出幾個關鍵句如下：「這個榮譽應該給兩岸千千萬萬有智慧的中華民族，他們覺得兩岸繼續對立、敵對、衝撞是錯誤方向」、「兩岸共同基礎就是血緣，同屬炎黃子孫的共同情感」、「我們同屬一個文化，這更是凝聚兩岸感情不可磨滅的力量」、「去中國化是逆流」。

這個「榮譽博士」的知識水準完全建立在虛構的政治神話與意識形態上，毫無台灣史基本常識。

所謂「中華民族」其實是一個「後設建構」的名詞，從遺傳學、體質人類學的學術觀點看，世界上沒有一個種族叫「中華民族」，亦即無一種專屬「中華民族」的基因。這是中國為了遂行其「大一統」的霸權主義用來套牢周邊民族的「想當然耳」的政治神話。因此明明血統、語言完全迥異的東土耳其斯坦（「新疆」）、圖博（「西藏」）…，全被套在所謂「中華民族」之內，不得翻身。至於所謂「炎黃子孫」的神話，就更不值識者一哂了。

從遺傳學的血統研究看，台灣住民約有百分之八十混有南島民族的血緣，建議吳伯雄應該讀一讀林媽利、陳順盛等醫學教授有關台灣人血緣的研究報告，才不會如此無知。再不然，台灣有「有唐山公，無唐山媽」的俗諺，伯公總不該孤陋寡聞吧！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用血緣來論述國家的概念。台灣人的血緣固然有來自中國的成分，但是現代國家的意義，並非以血緣為基礎，否則擁有七十％華裔的新加坡，就不可做一個國家？擁有與英國相同血緣的美國、加拿大，是否都要成為大英帝國的一部分？阿拉伯世界也不該列國並立，必須統一成一國？

至於吳說兩岸「同屬一個文化」，也是對台灣歷史文化的無知。從整體台灣史看，台、中歷史發展的不同軌跡，以及台灣呈現的多元文化，都足以說明雙方文化的差異。從近代化的腳步看、從民主自由的價值看，台灣與中國更是落差極大。拿吳伯雄的二伯父吳鴻麒先生在二二八事件中被中國政權殺害，就可以看出這套中國政治文化不是一般台灣社會精英所能適應，只有像吳伯雄者流才會喜歡。

最可惡的，吳伯雄污衊台獨是在和中國「敵對、衝撞」，其實台獨是要和中國以兄弟之邦平等互惠。但中國卻以飛彈威脅，吳伯雄不覺得那才是敵對，卻反罵我們「敵對」，還指責「去中國化是逆流」，怪哉！同樣講英語的美、加，不擔心自己「去英國化」；擁有七十％華裔的新加坡也不擔心自己「去中國化」。土生土長的吳伯雄卻替中國在擔心台灣「去中國化」。看來這位「榮譽博士」，不僅無知，還真會吃裡扒外！

作者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