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心裡有一個小男生,至死,都不會消失。

這個小男生的存在,與女人收集Hello Kitty的情感是不一樣的;女人是以女人的狀態去擁有Hello Kitty的可愛,但男人心裡的那個小男生,則是永遠的小孩子。

在夏天玩得滿頭大汗,帶出門的水壺回家時一定早就不在手上的,那樣的小男生。

一拿到新玩具就興奮得不需要吃飯和睡覺,從十歲的賽車模型到三十歲的筆記型電腦都一樣狂熱的,那樣的小男生。

永遠的呼朋引伴,永遠相信brotherhood的小男生。

當三十歲的女人穿著蕾絲花邊裙子,在身上放很多粉紅色,讓卡通人物上身,當她們用甜蜜的語調說話,那不是在裝可愛,那是成年女人在施展不同魅力的風情,她們不是把自己當小女孩,不是想被對方當成小女孩,她們只是,就像今天是Gucci而明天是PRADA一樣,她們今天選擇「小女孩風」。

可是當一個男人穿著跟電影《一家之鼠》(The Little Stuward)裡的史都華一樣的衣服,擺出一樣的姿勢,很開心地站在海報前拍照時,那是一個小男生在那兒,而不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在裝可愛……不,更精確地說法是,這個男人把自己當成小男生,他要對方當他是小男生,他要自己是可愛的,小孩子的那種可愛。

這一天照慣例我在車子上等家裡的另一個人去借DVD。

他上車後丟給我兩個片子,我正要仔細地看著究竟,他突然說,「你都不注意我。」我抬頭一看,幹嘛,長出兩隻眼熟的綠色耳朵了。原來門市的熱門促銷已經從「史瑞克二」進入「十面埋伏」,所以店員的重點裝飾也從史瑞克的耳朵換成十面埋伏的T恤。

家裡的另一個人想要那對綠色耳朵想了好久,終於到手。

這個晚上我沒辦法說服他將那對耳朵拿下來。「你知道你這樣會嚇到我嗎,萬一我突然回頭看你,會嚇一跳!」我故意對他裝兇惡。「誰說,這樣多可愛啊!」他頭也不回,頂著一對綠色耳朵繼續看F1轉播。

這個男人在裝可愛,他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他要我當他是小孩子。

既然提到F1,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Mika Hakkinen,一位已經退休的 F1賽車手,我想所有的F1迷永遠忘不了1999那年,Mika雖然如願再度摘下世界冠軍,但是不過就在幾週前,他在義大利站發生了相當嚴重的失誤。

當時他憤怒地扔擲手套,跑到一處樹叢旁掩面痛哭,他蹲坐在地上,安全帽就丟在身後。現場轉播裡的喧鬧畫面完全不可能聽見他的哭聲,但是我相信那一定不是斷續的抽咽或是低沈的飲泣,從他快要彎折的背影,我幾乎肯定那是放聲痛哭。

那幾分鐘裡頭,這不是一位現任的世界冠軍,這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剛剛親手丟了原本可以輕鬆到手的第一名的孩子,正在為自己的疏忽而自責懊惱不已。

Mika和Shumi不一樣,他不是天才型的賽車手,他是認真、用功、虛心而且努力的典型,內斂而不張揚,也從沒有紛擾的花邊新聞,他是一個把賽車當成事業,而且戰戰兢兢經營的選手,他有成熟男人的穩重的行事風格,但是內心到底藏著一個小孩,在明明可以贏的遊戲裡敗下陣來,還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感覺,可以自由地在需要的時候成為一個小男生,是每一個男人都想要的對待,他們想要身邊的人、愛他們的人,在必要的時候,給予他們這樣的特殊待遇。

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男人和小男生之間變身,不需要感到尷尬不自在,不需要維持英雄氣概,男人想要永遠守護住心裡那個天真無邪的小男生,我想任何體貼善良的伴侶,都應該加以尊重吧。

原載於  蕾娜塔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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